中 秋 琴 韵

中 秋 琴 韵

金 真（何镇飚） 　

　 　 想 要 在 我 们 这 个 城 市 里 找 到 真 正 的 专 业 艺 术 家 是 一 件 挺 费 劲 的 事 儿 ， 我 也 因 此 沮 丧 我 们 城 市 文 化 的 衰 微 ， 而 一 次 偶 然 的 机 会 却 使 我 意 识 到 兴 建 城 市 文 化 的 力 量 并 非 只 依 赖 于 专 业 的 艺 术 大 师 ， 来 自 民 间 的 歌 声 更 加 令 人 感 动 。
　 　 今 年 中 秋 节 的 夜 晚 ， 我 和 几 位 好 友 相 约 在 原 中 山 公 园 的 茶 室 品 功 夫 茶 ， 茶 很 不 错 ， 高 山 乌 龙 清 香 四 溢 ， 而 金 萱 似 乎 真 的 能 让 人 忘 却 烦 恼 ， 大 家 把 “ 茶 ” 言 欢 ， 举 杯 邀 月 ， 虽 然 开 心 ， 但 也 觉 得 少 了 些 什 么 。 大 约 十 一 、 二 点 光 景 ， 从 茶 室 后 面 的 假 山 上 传 来 了 清 幽 的 二 胡 声 ， 尽 管 茶 室 里 有 着 不 合 时 宜 的 tango 音 乐 ， 但 我 们 依 然 清 晰 地 感 受 到 了 这 琴 声 幽 雅 地 掠 过 湖 面 ， 从 屋 檐 下 那 几 盏 大 红 灯 笼 之 间 穿 进 木 制 的 窗 户 和 我 们 饥 渴 的 耳 廓 。 大 家 的 精 神 为 之 一 爽 ， 又 开 始 忙 着 泡 茶 ， 谈 论 的 话 题 也 不 由 得 积 极 和 乐 观 了 几 分 。
　 　 夜 越 来 越 深 了 ， 琴 声 也 格 外 地 清 晰 起 来 ， 渐 渐 地 我 们 听 到 了 箫 声 ， 轻 轻 地 和 在 二 胡 之 中 。 又 过 了 一 会 儿 ， 似 乎 只 有 箫 声 了 。 我 们 迷 迷 糊 糊 地 走 出 茶 室 ， 被 屋 外 的 冷 风 一 吹 ， 每 一 个 细 胞 都 非 常 活 跃 ， 抬 头 看 到 苍 穹 之 上 的 一 轮 朗 月 ， 公 园 里 静 悄 悄 的 已 几 乎 见 不 到 一 个 游 人 ， 这 时 我 们 突 然 听 到 了 凄 美 的 《 二 泉 映 月 》 ， 琴 声 深 沉 浑 厚 ， 内 力 十 足 ， 一 听 就 知 道 操 琴 者 功 力 非 凡 ， 至 少 有 十 年 以 上 的 琴 龄 。 在 静 夜 的 公 园 ， 我 们 几 个 醺 醺 然 的 年 轻 人 询 音 而 去 ， 在 假 山 前 的 九 曲 桥 上 坐 了 下 来 ， 一 边 望 着 沉 静 的 湖 水 中 圆 润 的 月 影 ， 一 边 遥 望 湖 对 面 假 山 上 凉 亭 中 为 我 们 送 来 乐 韵 的 在 月 光 下 只 有 婆 娑 背 影 的 演 奏 者 。 此 情 此 景 听 着 《 二 泉 映 月 》 是 再 恰 当 不 过 了 ， 琴 声 不 自 觉 地 哀 怨 起 来 ， 仿 佛 是 在 诉 说 着 奏 者 的 悲 愤 ， 虽 然 我 们 这 几 个 路 过 的 听 者 并 不 曾 知 道 他 的 经 历 ， 但 也 能 从 这 琴 声 中 感 受 到 他 的 内 心 世 界 ， 亦 不 禁 为 之 动 容 。 一 曲 终 了 ， 园 子 里 出 奇 地 安 静 ， 只 有 风 吹 过 树 叶 的 沙 沙 轻 响 和 远 处 公 路 上 急 速 驶 过 的 载 重 卡 车 的 引 擎 声 。
　 　 停 顿 了 几 分 钟 之 后 ， 凉 亭 里 的 二 胡 再 度 奏 响 ， 熟 悉 的 旋 律 由 远 及 近 ， “ 舒 伯 特 的 《 小 夜 曲 》 ” 我 激 动 地 轻 轻 叫 了 出 来 ， 这 是 我 最 热 爱 的 作 曲 家 创 作 的 我 最 喜 欢 的 小 曲 ， 我 收 藏 了 菲 舍 尔 ? 迪 什 考 、 阿 美 玲 、 施 瓦 茨 科 普 芙 、 简 诺 薇 等 众 多 名 家 演 唱 的 此 曲 CD ， 更 不 用 说 格 吕 米 欧 、 帕 尔 曼 演 奏 的 器 乐 曲 了 ， 但 不 知 怎 的 ， 在 我 听 来 竟 都 不 如 这 二 胡 演 奏 来 得 深 情 、 贴 切 而 鲜 活 。 原 先 一 直 以 为 用 民 族 乐 器 演 奏 西 洋 曲 目 会 因 为 宫 商 五 调 和 乐 器 自 身 音 域 的 局 限 而 不 伦 不 类 ， 但 从 《 小 夜 曲 》 来 看 非 但 不 冲 突 而 且 还 别 有 风 味 ， 具 有 小 提 琴 所 无 法 表 现 的 婉 约 。 看 来 怀 才 不 遇 的 舒 伯 特 的 确 具 有 一 定 程 度 的 东 方 气 质 。
　 　 正 当 我 在 为 二 胡 演 奏 者 的 大 胆 创 新 而 激 动 不 已 的 时 候 ， 新 的 乐 曲 又 接 踵 而 至 ， 在 静 夜 的 公 园 显 得 特 别 深 刻 ， 无 怪 乎 身 旁 的 一 位 朋 友 说 “ 比 坐 在 北 京 音 乐 厅 里 的 感 觉 还 舒 服 ” ， 琴 声 仿 佛 不 是 通 过 耳 朵 感 知 的 ， 而 是 直 接 从 皮 肤 沁 入 心 扉 乃 至 骨 髓 ， 沉 入 其 中 直 至 完 全 陶 醉 。
　 　 也 不 知 过 了 多 久 ， 凉 亭 里 又 多 了 一 个 人 ， 新 来 的 为 那 个 拉 二 胡 的 朋 友 点 上 了 一 支 烟 ， 于 是 黑 簇 簇 的 假 山 灌 木 丛 中 多 了 两 个 小 红 点 ， 我 们 的 一 个 朋 友 兴 之 所 致 冲 红 点 喊 “ 再 来 一 首 吧 ” ， 于 是 大 家 鼓 掌 ， 但 半 天 没 有 响 动 ， 正 当 大 家 有 点 失 望 而 小 声 责 怪 那 个 新 来 者 时 ， 激 越 的 琴 声 响 了 起 来 ， 是 歌 剧 《 卡 门 》 中 著 名 的 《 斗 牛 士 之 歌 》 ， 演 奏 得 挺 快 ， 我 们 也 很 兴 奋 ， 和 着 拍 子 跺 脚 ， 虽 然 很 痛 快 ， 但 用 二 胡 演 奏 这 类 快 节 奏 的 西 洋 曲 目 还 是 有 些 捉 襟 见 肘 。 这 曲 终 了 ， 琴 声 再 也 不 出 来 了 ， 我 们 虽 然 有 些 失 望 ， 但 也 还 是 挺 尽 兴 地 离 开 了 小 桥 。 　 　 可 正 当 我 们 走 到 公 园 门 口 的 时 候 ， 猛 然 又 听 到 了 从 假 山 那 儿 传 来 的 音 乐 ， “ 是 笛 子 ， 要 么 是 箫 ” 有 朋 友 说 ， 我 仔 细 侧 耳 一 听 ， 可 不 ， 正 是 由 竹 笛 代 替 长 笛 演 奏 的 小 提 琴 协 奏 曲 《 梁 祝 》 的 引 子 部 ， 紧 接 着 二 胡 就 以 主 奏 乐 器 的 身 份 出 场 了 ， “ 化 蝶 ” 的 主 题 优 雅 而 自 然 。 “ 哎 呀 ， 原 来 那 个 后 来 的 是 他 的 搭 档 啊 ！ ” 听 着 他 们 和 谐 的 二 重 奏 真 给 人 曲 洋 和 刘 正 风 的 错 觉 ， 其 中 的 默 契 只 可 意 会 不 可 言 传 。 有 朋 友 想 再 “ 返 场 ” 去 听 被 我 们 制 止 了 ， “ 难 道 还 听 不 出 来 吗 ？ 《 斗 牛 士 之 歌 》 就 是 委 婉 地 请 我 们 走 ， 要 不 我 们 可 真 成 了 对 着 弹 的 ‘ 牛 ’ 了 ” 。
　 　 于 是 我 们 只 能 远 远 地 听 着 ， 空 旷 的 原 中 山 公 园 让 我 想 起 里 这 座 我 从 小 生 活 着 的 城 市 ， 在 这 个 夜 晚 以 前 ， 我 从 来 未 曾 想 到 在 熟 悉 的 地 方 默 默 无 闻 地 隐 藏 着 一 批 孜 孜 不 倦 追 求 艺 术 的 民 间 大 师 ， 他 们 也 许 没 有 任 何 的 头 衔 或 奖 项 ， 但 他 们 的 执 着 是 我 们 城 市 文 化 的 真 实 希 望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