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1月19日星期五

更接近作曲家与听众的早期音乐演绎形式

更接近作曲家与听众的早期音乐演绎形式
“我们希望能给听众欣喜若狂的体验”
 
何镇飚 编译
 
通常,古典音乐会由一些穿着正式演出服装的演奏家组成,他们端坐在乐谱架后,用完美的音符重新演绎着知名作曲家的大作;而观众则根据与心目中理想的接近程度来作出对演出的评价。
但是一些早期音乐家们正试图打破这种模式,“国王之声”就是这样的一个艺术团体。他们一上台就开始演唱17世纪的意大利歌曲并伴以舞蹈,以一种在古典音乐会上十分罕见的精力与劲头进行表演。他们直接面对观众并完全背谱,台上没有乐谱架,没有翻页,也没有隔在观众与演员之间的那堵墙。该团总监、小提琴家大卫·道格拉斯和罗伯特·米丽把乐器夹在肘弯演奏,就像乡村提琴手那样,他们在场地上旋转、摇摆,仿佛即将和音乐一道飞向空中。对听众来说那是一次伟大的体验,不仅因为演出的质量,而且由于演出的亲切。因为是背谱演奏,“国王之声”的演出赋于了作品新的生命,而且音乐本身也成为乐手们头脑中的一部分而不再只停留在乐谱上。
 
来自内心的音乐
背谱演奏的方式并不局限于早期音乐棗古典时代的独奏家们也大都把作品记在心里棗也并不是所有的早期音乐演奏家们都选择背谱的方式。这种尝试更多地运用于中世纪和文艺复兴作品,主要是世俗作品而非宗教音乐。这种方式曾经盛行于巡回演出乐队对相同曲目的反复演出,而当代这些选择背谱的演奏家则是出于对这一方式的喜爱。
大卫·道格拉斯的乐队主要演奏16和17世纪的弦乐作品,对他来说,用头脑演奏是必须的,这也是“国王之声”宗旨的一个重要部分。“他们都是勇敢的演奏家”,他这样评价自己的乐团:“而且他们明白这样演出受益匪浅,令人愉快。听众们的体验是无拘无束的,因为音乐来自内心,从你的内心到他们的内心。当音乐内在化的时候,你已不需要‘先纸上阅读然后送到大脑,再传到肌肉’的过程。你可以很自由地和大伙儿一起演奏得更优秀,更和谐,可以在音乐中加入更多的即兴演奏,甚至也可以按自己的意愿稍作修改。”
巴尔的摩乐团的玛丽亚·安·柏拉德同意道格拉斯的观点。该乐团目前已背谱上演了五部文艺复兴作品棗两部英格兰作品、一部苏格兰、一部法国作品和一部圣诞剧,他们在参加1 992年德国里根斯堡音乐节时就开始冒险尝试这一新的演出方式。“在我们开始背谱演出时”,柏拉德说:“我们获得了更大的音乐自由,我们在音乐中更加自信。我们更努力地去倾听,完全依靠自己的双耳来保持演奏的连贯一致而不再依赖乐谱。”
“同样,每晚的演奏都带给我们全新体验。即使是重复演奏那些早已熟识的作品,你也不觉得枯燥,它依然那么充满乐趣。我们六年前就录制过的苏格兰音乐以今天的版本演奏依然如此令人兴奋。”
在纽约尤布里西乐团演奏弹拨乐器、长笛、竖笛并演唱男低音的保尔·西普就显得比较低调。“对观众和我们来说(背谱演出)适应起来都有些困难”,他说:“我们毕竟不是弦乐四重奏或穿着古老的服饰、围桌而坐的乐团。那样做(指背谱演出)多少有些令人担心,但丰厚的收获还是值得冒险。”
大多数的早期音乐演奏(唱)家都赞赏背谱演出的形式以及这一新形式所带来的积极意义。曾和许多著名乐团作过环球巡演的次女中音朱迪·玛勒福伦特说:“即使我拿着歌谱,我也不看它。当我唱《弥赛亚》的时候,我始终看着观众,我喜欢这种投入所带来的挑战,特别是在清唱剧中,手执歌谱太刻板了,我们应该更进一步地贴近观众。”
 
背谱:熟能生巧
每一位音乐家都乐于进行不同类型的背谱。柏拉德在驾车时就一遍遍地反复高声吟唱她将演绎的作品,圣歌剧团的保尔·希勒则试图在脑海中勾勒出音乐的线条与形状。
“反复排练是背谱的最好方法”,斯堪的纳乐团的芭巴拉·索顿说,她的乐团已经背谱上演了四部文艺复兴作品,“一旦诗歌深入心灵,背诵音乐就会容易得多,因为音乐是歌词的一条支脉。你好比先将自己置于歌词与音乐之间,然后将两者联为一体。有些人喜欢用形象的比喻、心灵内部的感觉、情绪等方法来记忆也很奏效。唯一真正必须的就是让音乐成为你个人的东西。你甚至也可以用春宫意象来记住冗长的作品,谁会在乎呢?那是你自己的方式。要记住,越个人化越好。”
尽管集体记忆稍微难一点儿,巴尔的摩乐团还是在舞台上达到了高贵、优雅的境界。据柏拉德说,该团首次上演新作品时也都是放上乐谱与谱架的,但渐渐地,这些东西消失了。“我们最新的一个演出曲目是《乐津舞曲》。首先,在巴尔的摩和华盛顿的演出中我们都放上了乐谱,然后我们用半背谱的方式在去年秋季演出中上演了半乐津半苏格兰的舞曲音乐。而当巡演结束时,我们已经完全背谱演奏了五、六场。”
当然,不同作品或作品的不同部分对背谱的难易程度是不同的,那些演唱或演奏旋律性强的就比演奏低音部或演唱合唱声部的要容易记忆。尤布里西乐团的西普认为演奏1 4世纪晚期的法国音乐存在许多困难。“在古叙事诗中你可能同时遇上3个不同的节拍标记和大小调并存的情况,你不得不数出音长及零星的拍子。古希腊圣咏歌曲同样很难,因为相同旋律的独唱部一个接着一个,却根本没有任何的标记加以区别。面对这种1 1或12节的长诗,很多时候我不得不需要一本带歌词的歌谱。”
圣歌剧团的保尔·希勒认为背谱更适合于世俗音乐和剧场独奏演出。“即使是那些艰涩的作品我也在头脑中把它记下来”,他说:“因为我总将它看作是诗歌的演出,不过是由我把它唱出来而已。”他还认为背诵技巧也同样适合于已走出口头记谱文化的早期复调音乐。
 
记谱还是即兴?
根据在南加州大学讲授早期音乐课程的詹姆斯·泰勒的研究,宗教音乐几乎都是记谱的,“西方社会最晚在10世纪就已开始采用记谱法。但对我们来说当时的单声部圣咏歌谱就已十分令人头痛,那种记谱实在难以令人理解。当时的大多数人并不识字,懂音乐的就更少,记谱都是由教士和僧侣来完成的,那是当时仅有的会读谱的人。”自1 4世纪以后,记谱法广为流传,直到16世纪出现了大量的印刷乐谱。
文艺复兴时期主要以即兴形式上演世俗舞曲。我们看到的文艺复兴时期的油画中演奏音乐的人们,他们几乎都不读谱(事实上也大都并不识谱),例加1 7世纪早期法国宫廷弦乐队就是如此。巴尔的摩乐团就是根据帕莱特里那形容的英国混合乐队组建的,他们的演出曲目由种种仅存的历史碎片记录与即兴演奏组成。因为当时那些记谱者也是凭自己的演出记忆写的,其中也夹杂着他们自己即兴演奏的乐段。
“国王之声”乐团总监道格拉斯说:“在16和17世纪的200年里,大部分音乐作品是即兴的,小提琴手只是被传授他们的声部而不会读谱。如果有一位职业小提琴手受雇来为节目演出,他将带来专业大提琴手与之一起演奏,他们还会要求雇佣尽可能多的其他的专业乐手,当然,这得取决于报酬的多少,和我们现在一样。”
背谱演奏的练习无所谓“权威性”,真正关键的是演出的音响效果和鲜活生动程度。演奏家们终于有了足够的自由扔掉谱架,打破与听众交流的障碍,以更自然、更个人的方式表达自己的和作曲家的情感。
“背谱演奏提升了音乐会的格调,少了学院味儿,更像正规的演出。”玛勒福伦特认为:“对于早期音乐,我们有在演出时看复印乐谱的坏习惯,而为背谱所多付出的努力可以使我们演奏得更加和谐。”
“去掉挡在你和音乐之间的一切中介!”芭巴拉·索顿强烈呼吁:“你应该那样做。在背谱演奏与视谱演奏之间根本无需比较。视谱就象带着脚镣跳舞,完全是累赘,在视谱演奏中你只是局限于运用视觉系统。丢掉乐谱,不仅强化了听觉系统,而且会使你成为一个真正的音乐家。”
对道格拉斯来说,背谱演奏使遥远时代的作品变得象当代的音乐一样令人亲近。“我们的乐队不能满足于‘挺好’或是‘不错’,为了赢得人们的喜爱,我们的演出必须激动人心。没有人知道我们在做什么,因为我们所做的一切看起来都太深奥了。事实上,每次举办音乐会我们都希望能给听众欣喜若狂的体验,这样他们才会喜欢并理解早期音乐,才会向朋友推荐,才会重返音乐厅。”
 (译自《早期音乐》杂志)
1998年8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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